保护古树名木,保护“有生命的文物”

发布时间:2024-04-27 22:10:59 来源: sp20240427

原标题:保护古树名木,保护“有生命的文物”

  贵州省黔东南州丹寨县岩英村中的古树群。资料图片

  丹寨县检察官在岩英村办案。资料图片

  湖南省长沙市浏阳市金刚镇林长制专职护林员在记录古树生长情况。新华社发

  游客在贵州省贵阳市乌当区羊昌镇黄连村的古银杏树下留影。新华社发

   【法眼观·守护文物和文化遗产】

   58岁的傅盛景一个月要上山20多次,每次只奔一棵树而去。

   这是一棵古金丝楠木,2600多年前就生长于贵州省黔东南自治州剑河县南哨镇展旦村,经过漫长岁月的滋养,如今4个成年人才能合抱。“这是我们的‘神树’‘古楠木王’,在附近的县都可有名气哩!”作为这棵树的专职护林员,傅盛景语气中满是自豪。

   古树名木是自然界和前人留下的珍贵遗产,是森林资源中的瑰宝。那一棵棵屹立在中华大地上的古树名木,历经风雨沧桑,阅尽人世芳华,承载了人们的乡愁情思。近年来,随着对生态环境的愈加重视,对古树名木的法治保护也在不断加强。

   今年9月25日,国家林业和草原局发布《古树名木保护条例(草案)》(征求社会意见稿),公开向公众征求意见。在此之前,全国人大常委会于2019年修订《中华人民共和国森林法》,将保护古树名木列为专门条款。福建、北京等地相继出台古树名木保护条例,各地政法机关将古树名木保护作为守护生态资源和文化遗产的重要履职方式。

   尽管如此,记者在走访中了解到,出于对高额利益的追逐,擅自移植、工程损坏、盗伐盗卖等人为破坏现象时有发生。在传统村落、城市街巷中,人与古树的生存环境交织等问题成为保护难点。不久前,记者一行走进贵州,看当地政法机关如何创新方法积极履职,让古树名木生长得更加枝繁叶茂。

  2600年古树遭遇盗割

   茂密的原始森林环抱着展旦村。跟着傅盛景一起拾级而上,不经意间袖子上就密密麻麻沾上了道旁的针叶。展旦村是苗族村寨,爱护树木敬畏树木是这里一直以来的传统。400多名村民中有十几位护林员,村集体林地一直被保护得很好。可是2022年,这棵“古楠木王”却遭到了盗割。

   当年春节,村民们依例巡山时惊讶地发现,“古楠木王”的主干被锯掉了约一立方米的树块!看着裸露的树体,村民们气愤不已,立即报警。

   原来,不仅是这一棵古树遭到盗割。在警方侦查下,一个在贵州、江西、福建跨省作案的犯罪团伙浮出水面。警方查明,2021年9月至2021年12月期间,陆某州、张某富等15人在多地盗割楠木板料出售。仅在贵州黔东南州剑河县、台江县就盗割了20株楠木,并造成其中7株死亡。这些楠木都属于国家二级重点保护野生植物。

   “展旦村周围的山势颇为陡峭,且没有车道,犯罪分子在村民们休息后的深夜上山。第一天他们只来得及砍伐,天擦亮后将木块藏在了附近。第二天夜里他们再次上山,花了四五个小时将木块搬运下山。”承办该案的剑河县森林公安局南加派出所所长袁再坤说。

   犯罪分子之所以“不辞辛苦”,缘于背后的暴利驱使。剑河县人民检察院检察长黄卡铁说,这一立方米的“古楠木王”树块获利就可达20余万元。

   根据2020年最高检会同最高法联合发布的司法解释,古树名木以及列入《国家重点保护野生植物名录》的野生植物已纳入刑法保护范围。据统计,2018年以来,检察机关共提起公诉危害国家重点保护植物犯罪案件3894件5535人。

   犯罪分子牟取暴利,社会却遭受了巨大的生态损失。据检察机关委托专业鉴定机构评估,这一团伙盗割“古楠木王”造成的生态功能损失达到98万余元,修复被毁坏楠木所需费用29万余元。

   剑河县林业局工程师杨再起告诉记者,“古楠木王”的根系深入地下二三十米,所以盗伐者没有伤到它的“筋骨”,但古树的伤口却无法真正修复,“伤口不可能再长出新树体了”。

   2023年4月12日,此案由黔东南州雷山县人民法院公开开庭审理,陆某州、张某富等11名被告人犯危害国家重点保护植物罪。除了刑事责任外,检察机关还向法院提起民事公益诉讼,诉请判令陆某州等15人连带承担其非法采伐、毁坏、收购楠木造成的生态功能损失费,连带承担古楠木修复救治费用、鉴定费,并按份承担惩罚性赔偿金15.2万元,诉讼请求全部获法院支持。

  公益诉讼为古树生长营造适宜空间

   第二次全国古树名木资源普查结果显示,全国古树名木共计508.19万株。树龄在500年以上的有6.82万株,其中1000年以上的古树有10745株,5000年以上的古树有5株。

   “古树有固碳释氧、保持水土、防尘减噪等生态价值,而且由于它的体量大,可能会形成一个小的生物栖息环境,为各种其他生物提供了相对完整的生态系统,这可能要比一棵树的价值大得多。”在中国风景园林学会植物与古树保护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丛日晨看来,古树名木还是有“生命的文物”,是悠久历史的见证者和讲述者。“比如陕西的轩辕柏、老子手植银杏,北京的文天祥手植枣等,历朝历代的古树将我们几千年的文明串联起来,让历史清晰可感。”丛日晨说。

   黔东南州丹寨县兴仁镇岩英村正是这样一个村寨。据村寨老人相传,岩英村自明朝时期就已存在,因保存完好,于2019年被列入第五批中国传统村落名录。村里有101株平均树龄150年的楠木,有的树龄达到六七百年,是罕见的古楠木林群。

   2021年3月,丹寨县人民检察院开展传统村落保护专项工作,发现岩英村的古树生长不容乐观。古树生长空间和村民的生产生活空间交织,人类活动正在对古树造成影响。

   “应该说这是目前全国范围内古树保护的一个难点,不只是在农村,城市也有这样的问题。”丛日晨介绍,生长环境对古树生长至关重要。《城市古树名木养护与复壮技术规程》规定,古树树冠垂直投影下外5米为古树保护范围,这个范围应不被扰动。“如果是一棵直径20米的大树,那么保护范围大约就有一亩地。”丛日晨说。

   但在村寨中,如何尽量减少人为扰动是一项复杂而综合的工作。

   承办该案的丹寨县人民检察院第二检察部检察官王荣月介绍,第一次走访时,他们发现村里的部分古树大树没有挂牌保护,也没有划定必要的保护范围。因此有的村民在古树下建厕所、建柴棚,有的在古树上嵌入长钉架起绳子晾晒衣物、牵电线,还有的将生活污水直接排入树下,“一些古树肉眼可见地枯萎了,有一株古枫香树主干已经干枯,都没有叶子了”。

   千年古树面临着灭失风险,直接影响岩英苗寨传统村落的保护与发展。丹寨县人民检察院履行法律监督职能,向对古树名木负有监管职责的林业主管部门发出检察建议。但在对整改结果跟进监督时,却发现林业主管部门并未充分履职,因此向法院提起行政公益诉讼。

   此后,县林业主管部门会同县生态环境、县住建、县森林公安与兴仁镇政府等部门组成联合工作组。结合传统村落发展规划,工作组另选地址为村民搭建了柴棚等生活设施,并修建了排污渠,让村民们的生活更加整洁方便。王荣月欣喜地发现,之前干枯的古枫香树,在建造了排污渠之后很快就长出了新叶子。

  “生态司法+碳汇”模式助力修复生态环境

   “属地部门的积极作为,协调与沟通工作是重中之重。”丛日晨认为,技术的创新同样非常关键,比如可以在古木附近的道路架设木栈道、钢龙骨等,这样行人、车辆就能尽量不去踩压树根。

   如今,傅盛景守护的“古楠木王”附近加装了4个摄像头,保证古楠木的状况能在第一时间被林业部门掌握。

   而在更基本的层面,要实现对古树名木长久保护,需要让保护古树名木的理念更加深入人心。

   2023年5月,在展旦村“白岩屋脚”山场,贵州省三级检察院联合法院、林业等部门挂牌设立了剑河县古树名木保护警示教育基地。基地的石碑上,详细记载了盗割案件以及最终判罚。“这样所有来到这里游览的人,都能了解到保护古树的重要性。”黄卡铁说。

   丹寨县人民检察院还在岩英村建立检察联络室,联合县住建局、林业局等相关部门以楠木群为重点,开展古树大树科普等活动。

   2021年10月至2022年2月,黔东南州人民检察院以该案办理为契机,以传统村落保护为重点,在全州范围内部署开展古树名木大树保护专项行动,督促整治危害古树名木大树问题60余个,保护古树大树1200余棵。

   对于已受到损害的树木,记者了解到,为了探索多元化的生态保护补偿机制,贵州、福建、广西、安徽等地检察院在案件中开展了以认购碳汇作为替代性修复生态环境的责任承担方式,探索“生态司法+碳汇”的模式。

   在剑河县岑松镇温泉村,记者走访了检察机关创建的司法碳汇助推乡村振兴实践基地。除了村口设立的基地标示,这里看起来和普通的村寨没有什么区别,但在村周围的集体林地中,一些新栽种的树木是由碳汇认购而来。

   “即便是补种了新树,但小树与大树的生态服务功能是有区别的,比如固碳量、释放的氧气等,那么这部分损失怎么弥补?我们正在探索让破坏者购买碳汇的方式。具体来说,就是将破坏者认购林业碳汇的资金直接发放给实践基地的林农,鼓励林农继续造林、护林,也让他们真正享受生态红利。”黄卡铁介绍,截至目前,剑河县人民检察院共办理认购林业碳汇案12件,碳汇认购金116万余元。

   (本报记者 陈慧娟 光明网记者 陈 畅)

   【链 接】

   古树,是指树龄在100年以上的树木。

   名木,是指具有重要历史、文化、科学、景观价值或者具有重要纪念意义的树木。

   古树群,是指一定区域范围内10株以上相对集中生长、形成特定生境的古树群体。

   对古树实行分级保护。树龄500年以上的古树实行特级保护;树龄300年以上不满500年的古树实行一级保护;树龄100年以上不满300年的古树实行二级保护。

   名木不受树龄限制,实行特级保护。

   资料来源:《古树名木保护条例(草案)》(征求社会意见稿)

(责编:温璐、马昌)